《猹里猹气系统(七十年代)》 第一章听墙角 邻近秋天,傍晚的A市多了点凉气,驱散秋老虎的暑气。 谢盼蹲在草丛中,垂下来的马尾辫晃悠悠地挠着后颈皮,很痒,但她不大敢伸手去抓。 她脖子掰折成一个快突破人体极限的角度,艰难从树叶缝往外看。 不远处的大石上,正坐着一个麻花辫姑娘。 太阳将落山,橘红光线在她脸上晕开,谢盼看着,只觉姑娘脸红得像是一颗饱满多汁的柿子。 她吞咽了口唾液,记忆里属于柿子的清甜味似在嘴里蔓延开来。 呜,她想念美食自由的时代了。 她蔫嗒嗒地枕着膝盖,在心里呼叫系统。 “小渣,你在吗?” 叮一声,系统的机械音在她脑海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嗑瓜子声。 “在…咔咔咔…” 可恶,怎么感觉系统的生活水平都比她高。 谢盼默默又咽下口水,和系统商量道:“能匀我一把瓜子不?” “可以。”谢盼刚从呆板的机械音中听出一些可爱,就听系统话音一转,半点没有人情味地说:“诚惠10猹气值一把,是否确认交易?” “…不用了。” 开玩笑,瓜子这东西,还是免费的吃得香,好容易攒出的猹气值,哪能轻易霍霍。 和系统不怎么愉快的聊天结束,谢盼很快听到另一头传来草木被拨动的窸窣声。 树叶的缝隙中,她看见一道高大人影从远处小跑着靠近,黝黑方正的的脸孔上,是和麻花辫姑娘如出一辙的羞怯腼腆。 麻花辫姑娘立即起身,也向前迎了迎,一双美目一眨一眨的,嗓音似含了蜜般甜,“建国哥。” 王建国伸手拉住少女的手指,粗糙指腹擦在青葱般的手指上,引起阵阵酥麻,将两人闹了个大红脸。 这幕落入谢盼眼中,她无声感慨了句,“唉,多好的年纪啊,谈恋爱都还能有激情。” 她的兴趣也只到此为止,她很快扭回头,脸埋进两腿之间,直愣愣地看着脚下的土地。 她对两人的聊天内容兴趣不大,可惜绑定的就是一个八卦系统,只能任由年轻男女的情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年代人大多是含蓄朴素的,心中想着爱,说出口的却是共同进步。 谢盼对系统手里的瓜子都比这些话来得有兴趣。 她随意找话题和系统聊道:“你说,咱这次能入帐多少猹气值?” “老样子,10猹气值顶天了。” 谢盼撇嘴,“这只够兑一分钱的,小渣你也太抠搜了。” “程序规定,无法更改,要不你现在跳出去,吓吓他们,顺带唠嗑几句,猹气值估计能翻倍。” 谢盼捏了把因蹲得过久而酸疼发麻的小腿肚,一股麻劲从脚底板窜上来,她的表情立马换成痛苦面具,紧咬着牙关,死命忍住不发出痛嚎。 好半晌,她才在脑海接上系统的话,“…少来,那两人都是纺织厂的,我今天敢暴露听墙角的事,以后就不用在厂里做人了。” 系统还在嗑瓜子,对于谢盼的控诉,表现得十分冷淡,“那咋办?凉拌呗。” 一人一系统唠嗑着,另一头,年轻男女的短暂一叙也到了尾声,在依依不舍,泪眼汪汪的三推三拒之下,两人相偕着离开。 又过了几分钟,确认两人走远,谢盼才一手垂腰、一手揉腿地站起身,嘴里不停嘶着气,但还不忘确认本次入帐。 “多少猹气值?” 系统秒回,“10猹气值。” 谢盼轻叹口气,摇着头离开草丛,跟着两人离开的步伐,踏上回家的路。 谢盼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又有人从不远处的树上爬下,几步走到谢盼原先蹲着的地方。 黑色鞋尖在地上重重一碾,脚上反馈的触感十分结实,没有近期内刨开过的迹象。 确认之后,那人果断收回脚,重新站直身子,面朝三人离开的方向张望。 夕阳光斜斜照下打在那人的脸上,轮廓深邃的眉眼在此时一览无遗,男人身着一套寻常的深色制服,看起来却比一般人精神得多。 长年严肃的面孔,难得地浮现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那姑娘,还真是单纯来听墙角的啊?? 第二章穿越 谢盼是穿越的。 在穿越潮已经不怎么时髦的今日,她恰巧搭上这坑爹的末班车,眼睛一闭一睁,来到七十年代,附带绑定不靠谱的系统。 系统原名叫猹里猹气系统,日常任务就是听八卦蹲墙角,完全没有逼格。 不提十分高大上的强国等科技类系统,就连女主女配标配的攻略系统的边都构不上。 初听猹里猹气这名,谢盼还有些懵,想也不想就出言质疑:“你是不是搞错了?是茶里茶气系统才对。” 当时系统语气中的嘲讽,根本掩藏不住。 “就你?还当绿茶?” 谢盼那个不服,立马反唇相讥,“怎么的?我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么还当不成绿茶了?” 系统:“据我所知,大学期间,共有三十三人对你表达过好感,扣去亲口告白者外,其余二十二人,你完全没看出他们的心意。” 谢盼不由得气弱,嘀嘀咕咕:“我怎么不知道,不会是你唬我的吧?” “程序不可能出错。”系统先是否认,而后十分毒舌地说:“就你,顶天能当个减肥茶,绿茶是别想了。” 谢盼真想仰天大喊,这年头,连装载系统都有门槛了吗?早知如此,她真该好好升级一下自身软件。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系统已绑定,想换货那是天方夜谭。 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在系统的评价中,自己不是用科技与狠活兑出的廉价茶水。 读取到谢盼内心想法的系统:嗯,你蠢得很天然。 谢盼穿来的时代不太好,穿来的身分比上不足,比下却绰绰有余。 她爹妈全是纺织厂工人,出息不大,只是普通车间工,但比起一来直接降落农村的,她无疑幸运得多。 眼前的纺织厂家属楼一共七层,是现下最受欢迎的楼房。 能住上楼房,可是一件十分有面儿的事,谢盼家也是因为父母是双职工,才有幸分得一间房。 谢家住五楼,505号房,这年头没电梯,上下楼都靠腿着的。 刚穿来时,谢盼心理上难免有些不习惯,但人适应环境的能力比自己想像的来得强。 第一天走时,她只满心的苦逼,都快愁出水来,第二天,则是不住的皱眉叹气,第三天…嗯,第三天就习惯了。 谢盼回家的路上,几乎是三步一个熟面孔,她一一招呼微笑,大多数人同样回以热络招呼,少数一小波则躲躲闪闪,只敷衍地嗯几声,便快步离开。 她轻轻哼笑一声,并没放在心上。 紧赶慢赶地,终于踏上了五楼,没走几步,501的门应声而开,里头探出半个身子,见着是她,那人先是皱了皱眉,而后强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是盼盼啊,你有没有看到我家小红?” 谢盼摇头,“没呢许姨,我从公园那条路走的,没见着子红,或许是办公室下班晚了。” 这当然是瞎话,谁不知道办公室那帮家伙,下班比谁都更积极,她一个常驻档案室的咸鱼,有时还比不过老大哥老大姐们。 许有娣估摸跟她想一块去了,脸上的笑容变得不大自然,她没和谢盼多说的意思,只指着505的门,说:“盼盼快回家吧,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家的门开了好几次,你妈在家大概等急了。” 谢盼笑笑,没去拆穿面前人的瞎话,嗯呢一声,快步朝家走去,直至走到505前,身后才传来关门声。 挂在面上的笑容一秒垮下。 这没啥隐私权的七十年代唷。 钥匙插入锁眼,喀哒一声,门板开启,一阵吼声迎面冲出。 “你这磨磨蹭蹭的,下班不回家,是跑去哪玩了不是?我就不懂,我饭都快煮好了,你才姗姗来迟,咋地?你就啥事不干,净等回家吃现成的?光看你娘我忙得要死?” 谢盼看着面前气势汹汹、叉腰瞪眼的中年女人,又瞅了瞅坐在客厅,悠闲读着报纸的老爹,和屁事不管的弟弟。 她面无表情地回道:“我看妈你也不咋忙啊。” 李红云一瞪眼,嗓音拔高,“怎么就不忙了?其他家都是老娘闺女一起准备晚饭,就我们家,只我一个劳碌命,辛辛苦苦伺候一大家子,这能不忙吗?” 谢盼手指着客厅的俩闲杂人等,“你忙不会使唤他们?他们手是泥捏的,碰不了火?还是玉做的,生怕磕碰着?又或是由屎尿和成的,担心吃了不干净?咋滴?自家劳动力不用,放着净等升值啊?” 呕— 其余三人面色一阵扭曲。 吃饭前听啥屎尿屁的,真的受不了。 第三章回嘴 李红云呕了一声,气得想拿锅铲去敲闺女的头。 好端端的,提什么排泄物,真不够噁心人的。 谢盼依旧笑的灿烂,嘴里叭叭个不停,“是吧?妈,既然爸爸和弟弟全是手脚健全的正常人,你也别不舍得使唤他俩,玉不琢不成器,人闲了就只会放屁,你锻炼他们,也是为了他俩好。” 谢杉抖抖手里的报纸,并不出声,谢家齐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卷入母女大战中。 姐姐的攻击力,这两三个月来,他早领教得够够的,也不知原本那么文静老实的姐姐,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难不成是受不了宋雪一家子欺负,直接变态了? 谢小弟缩了缩脖子,继续装鹌鹑去。 倒是李红云,她还没觉得自己的偏心眼有什么不对。 她拧着眉,十分理所当然地道:“哪有爷们下厨的道理,咱没空就算了,既然有空,自然要由我们来做。” 谢盼嗤笑一声,爷们?就他们? 她想也不想,直接顶了回去,“我既然负责洗碗了,做饭的事,我就不会沾手,你忙不了,就让爸爸弟弟打下手,我是爱莫能助。” 语毕,谢盼无辜一摊手,丝毫没有妥协的可能。 人都是蹬鼻子上脸的,好容易争取来的权利,她可不会轻易放弃。 李红云一拍大腿,“唉唷,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讨债鬼,除了气我,半点忙也帮不上。” 谢盼才不怕泼妇骂街这套,她微微眯起眼,冷不丁开口问道:“再说,妈,你真有自己说的那么忙吗?” 李红云听这话音,还以为有戏,“这炒菜切菜刷锅的,能不忙吗?闺女啊,你难道不心疼妈吗?” 她抹了下并不湿润的眼眶,装模作样了好一会儿,抬头偷觑闺女的面色。 这一看,好嘛,险些给她气得够呛,别说动容了,谢盼甚至还微微笑了下,眼底兴味盎然的,好似看到什么了不起的表演。 见她望来,谢盼才稍微收敛下过于外露的吃瓜表情。 李红云还没来得及和闺女说道说道,谢盼又开口了。 “妈,我听人说,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你脑中的封建残余咋这么顽固呢,你都忙得要死了,还是没想让爸爸弟弟帮忙,啧啧,我都不知怎么说你了。”依旧是熟悉的气死人不偿命的腔调。 李红云重重呸了声,竖起眉毛,骂道:“啥封建残余?让你干个家务活,扯什么大道理呢?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造一个原子弹给我看看?” 谢盼:“我造不出原子弹,那是我能力有所不及,妈,你不愿意解放思想是态度问题,领袖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怎么了?我们能干男人能做的事,男人洗衣做饭就不行,妈,你这态度,极其不端正啊!” 见着不远处的谢杉都放下报纸了,谢盼挑了挑眉,决定再加一把火。 “还是妈,不是你不愿意解放思想,而是客观上不能?这更完蛋,连领袖的话,妈你都听不进去,这可不行,不听领袖的话,妈还想听谁的话?那些反动派分子的吗?咱家祖上三代贫农,绝对的根正苗红,我相信妈你还是有救的,要不这样好了,明天我带着你一块去找领导,让他们给你好好上思想教育课,国家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好同志。” 谢盼转向谢杉,笑着问道:“爸,你说呢?” 第四章爱好和平 这年头,思想问题无小事。 谢杉当机立断直接点名儿子,“家齐,以后晚餐由你负责打下手。” 谢家齐迅速起身,几步走到李红云跟前。 李红云则麻利地扒到门板上,把门打开一个小缝,打眼一扫,确认外头没人偷听,才又关上门,拍了拍胸脯,压压惊。 她这回的声音是刻意压低过的,“要死啊,你知道这话传出去,咱家会成什么样,以后不许再说了,知道不?” 谢盼倚在门旁,手指抓着跨包背带,漫不经心道:“这是当然,你毕竟是我妈,咱勉强算得上一荣具荣一损具损,根不正,长在上头的小苗苗还能好吗?不过哈,我还是那句话,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李红云一时无言以对,怒气早被惊吓冲散大半,挥挥手,转身进了厨房,连同跟上的谢家齐一同赶走,自己忙去了。 谢家齐瞅了姐姐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偷偷松了口气,悄无声息溜回客厅。 谢盼自然没有意见,只要不让她干约定外的活儿,她管是谁烧菜做饭。 李红云心疼小儿子,那再忙都得自己受着。 谢盼小小感慨了一番。 换作穿越之初,这对便宜爹妈,可没这么好说话。 那时,原身一人要负担超过一半的家务量,剩下小半的家务由便宜妈来做,那对爷俩真正达到酱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境界。 在家除了抠脚,还是抠脚。 谢盼原想老实蛰伏一两月的,再循序渐进做出改变,但她还是高估自己的忍耐力。 每天一个人忙忙碌碌的,又要上班,又要做家务,家里还有俩屁事不干的闲人。 她的火气,蹭蹭地往上涨。 在某次便宜妈又丢来一块抹布,让她去擦窗户时,谢盼直接撂挑子不干。 擦什么擦?你看她像不像个傻叉? 李红云没想闺女竟出言反抗,顿时大怒,挥起鸡毛掸子,就要抽人。 谢盼又不是任人打骂的小可怜,她嗷地一声,拔腿就跑,也不顾后边有没有人追来,绕着家属楼上上下下跑了一圈,抹着眼泪,大喊妈你别打我。 当时,差不多惊动整栋家属楼。 有人围观,有人相劝,更多人凑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说小话。 还是谢家俩口子在众人跟前,保证不打孩子,谢盼才乖乖回了家。 当然,成功的道路是曲折的。 不到第二天,李红云又抄起了鸡毛掸子,这回谢家齐被派去守门。 谢盼:嘿,这是有组织有预谋啊! 不过她也不怵,乒铃乓啷,将家里的东西乱摔一气,制造出的声响立马引起邻居的注意。 听见门板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回头是家里的满地狼藉,夫妻俩第一次清晰意识到,自家闺女再不若以往般任人揉捏了。 尤其在谢盼朝围上来的邻居抽抽嗒嗒时,这个认知一瞬间达到顶峰。 至此之后,夫妻俩再不会习惯性就要上手抽人。 两天内戒掉不良习惯,家庭风气成功肃清。 谢盼有点小得意,换到后世,这俩还要倒给她钱呢! 谁让她是个爱好和平的小姑娘,不然也不会这么便宜他们。 谢盼早发现便宜爹有点爱面子,这毛病,便宜妈也有,但略好些,这点利用得当,就能轻易拿捏他们。 只要找到切入点,她就能开着推土机,一路突突地,把和平道路上的荆棘,全都铲平。 第六章晚饭 说完吴青,餐桌上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这回,换谢杉看着谢盼发愁。 他见闺女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儿,轻叹口气,小心翼翼地问:“你那工作,最近怎么样了?” 谢盼瞅了便宜爹一眼,说:“还能咋样?不就和之前一样,档案室还能有什么工作?” 李红云皱眉,呸了一声,压低声音骂道:“宋厂长家也太不地道了,自家闺女没本事,只会冲着你撒气,好好一个后勤科的岗位,说换工作就换工作,若是直接给你调岗也就罢了,这让你没名没份地待在档案室,算怎么回事?这不纯纯噁心人吗?” 谢杉:“咱是小胳膊拧不过大粗腿,我怕的是之后宋厂长会想办法阻拦家齐接班的事,他耗得起,咱家可不行,家齐要是下乡,回来可就难了。” 这事谢盼其实真有些冤。 要知道,这年头,别说正式工,就连临时工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尤其现在正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好多人家为了孩子不下乡,家长直接提前退休,将工作让给孩子。 谢家自然没有这个打算,便宜爹妈是爱自己孩子的,但谢盼知道,女儿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是要往后捎捎的。 先是他们自己,接着是传宗接代的儿子,最后才轮到她。 如果她妈把工作给了她,那谢小弟就只能接她爸的工作。 到时,夫妻俩全没了工作,又还没到退休年龄,以后他们就只能吃老底。 所以,当时谢家早做好让原主下乡的准备。 没想到,原主有点运气在身上,偶然一次去纺织厂找父母的机会,她瞅见了贴在墙上的招工通知。 不得不说,这运气真的没谁了,那招工通知贴在墙上的时间拢共不到十分钟,工作人员卡着没人的点,贴没多久就撕下来。 招工的消息把得死死的,一点也没流出去。 贴告示只不过是走走过场,实则一个萝卜一个坑,工作早在领导们手里分完了。 这操作,每个厂子都有,全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想而知,当原主出现在考试现场时,大家有多惊讶,她成绩好是众所周知的,和她竞争同个岗位的是副厂长家的小闺女,宋雪。 当时,她脸那个黑哟,眼睛里冒着吃人的火。 因为卷子是当场批的,根本没猫腻可做,双方水平差距太过明显,负责人想放水都无法。 要让宋雪赢过谢盼,那都不是放水,得是放海。 因为得到一份正式工作,原主成功免于下乡的命运。 当然,宋厂长家也不是吃素的,原主上班第一天,直接被发配到档案室,美其名曰,原先负责这块的老同志刚退休,厂里一时不凑手,让她先顶顶。 至于顶多久,厂里没说,原主想问,却被多次敷衍。 原主那个郁闷,那个愁啊,可谢盼就不同了。 这工作没前途,但悠闲啊,她也没打算在厂里做一辈子,等高考恢复,或是改革开放,她就打算出去拼搏了。 现在嘛,先咸鱼一会儿,养精蓄锐是为了更好的发挥,这波真不算亏。 第七章晚饭 谢家人担心,谢盼倒是心情平静。 谢家齐要下乡,和她谢盼有半毛钱关系? 说得冷酷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谢家原先要让原主下乡,也没考虑过小姑娘的处境。 要知道,某些农村,村民沆瀣一气,蛇鼠一窝,女知青到那下乡,前程基本就断了。 更黑暗的事,谢盼想都不敢想,农活儿做久了,抹着泪也能习惯,被迫嫁给当地人,她怕自己真会挥刀子砍人。 所以,说到谢小弟将来可能会面临下乡时,她完全无动于衷。 他一个男孩子,处境怎样都不会比姑娘家更糟。 不过谢盼不认为宋厂长会在谢家齐接班这事上卡人。 原因很简单,实在是这事牵连甚广啊。 见三人苦巴着脸,都有点影响食欲了,为了自己着想,谢盼特别实诚地说:“那应该不至于,宋家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他在这事上卡你们,也怕你们不管不顾地闹开,厂里等着接班的人可不少,到时全摊开来说,他也怕牵连到惹不起的人。” 也是想明白这点,宋家才在原主工作上动手脚。 日后算不了大帐,只能提前动手,免得越想越气。 听此,其余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不过闺女继续待在档案室也不是个事,谢杉小心试探:“盼盼啊,对于你那工作,你有没有想出解决办法?” 换作以前的闺女,他是问都不带问的,那么个老实疙瘩,能想出什么办法?问了也是白问。 但闺女不知受了怎样的刺激,整个人转了性子,现在主意比天大,说不定。真能想出办法来。 思及此,谢杉眼底带上期待之色。 谢盼一掀眼皮,侧颊因咀嚼而一鼓一鼓的,她就沉默地瞅了便宜爸好一会儿,直至那口窝窝头下肚,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办法嘛,也不是没有?” 谢杉原本被看得都有些心虚了,正想打哈哈岔过去,可谢盼一开口,顿时峰回路转,听闻有戏,他忙不迭问道:“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那就是爸当上纺织厂厂长,把我从档案室捞出来。”谢盼笑吟吟的,眉眼弯成喜庆的弧度。 桌上一时针落可闻,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接什么话茬。 还是谢小弟,年纪小,脸皮厚,见爸妈没有开口的打算,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话茬。 他笑得十分尴尬,“呵呵,姐,你也太爱开玩笑了吧?” 谢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不留情地呛声:“你也知道是玩笑,我一个新进厂的工人,家里没啥大背景,怎么可能拧得过大粗腿?” 闻言,谢杉不禁有些讪讪,他举起手里的窝头,说:“吃饭、吃饭。” 谢盼不再紧追不放,又当起爱好和平的小姑娘。 争取权益时,那是半步都不能让的,至于平时,说两句敲打敲打就得了,惹毛便宜爹妈,还得花心思摆平,难得打下的和平局面,可不能说破坏就破坏。 第八章夜话 是夜,谢盼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翻了好几张烙饼,就是难以入眠。 她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顶,思绪庞杂且无序,有穿越前的,也有穿越后的,也只有夜深人静时,她才敢放肆地想念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家人。 她敲了下隐身中的系统。 “你说,原主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吗?” 系统发出几声兹拉拉的电流声,像是在进行精密的计算,好半晌,平板无波的机械音才在谢盼脑中响起。 “依照原主的性格,只要去的是正常世界,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性能将日子过得平顺。” 谢盼唔了声。 的确,聪明又勤奋的小姑娘,怎样都能把日子过好。 “你说她会穿到我原本的身体上吗?” 系统:“穿越身分随机,机率很小,但不是不可能。” 谢盼静默了许久许久,久到系统都以为这个话题结束了,才幽幽开口道:“我既想让她穿到我原本的身体上,又不想让别人取代我的身分,不过与其让不知来路的人接手我的人生,还不如让她来,至少我相信她能和我爸妈相处得融洽,就是我俩性格真不太像,很容易被看出端倪啊!” 系统:“不会。” 谢盼腾地坐起身,一头长发在脑后乱翘,她随手扒拉几下,连忙问道:“还有什么说法不是?” 系统:“能穿越时空的,身上多少都有些气运傍身,只要别做太出格的事,世界法则都会替其隐瞒一二。” 谢盼来了兴致,“这么说来,我身上也有气运,这东西咋有的啊?是因为我以前常扶老奶奶过马路吗?” 系统:“不。这是天生的。” 谢盼眼睛更亮了,“这么说来,我也算是天命之女啰?” 系统沉默了瞬,兹兹拉拉的电流声响个没完,吵得谢盼脑仁都有些疼了,她真想大喊一句别说了,可又实在好奇系统的评价。 说不定她就是穿过来享福的命呢? 可惜,系统的话完全打碎她的幻想。 “如果说天命之子是就读清北的学霸,你呢…” 系统还没说完,谢盼忙不迭抢答起来,“TOP3?985?211?” “…顶天了北大青鸟。” “哦。”谢盼躺回床铺,拉被、盖头,动作一气呵成。 天黑了,真不适合白日做梦。 另一头,睡在主屋的谢家夫妻也正小声说着话。 李红云:“老谢,你说咱闺女今晚分析的那通,靠谱不?” 谢杉也在想这事,听老婆提起,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听着靠谱,可世上的事哪有绝对的,如果宋厂长家真的不要脸,咱再试试能不能去其他领导家送个礼。” 谢家齐正就读高中二年级,现在施行的是五二二学制,高中只需读两年,接班确实是亟待考虑的问题。 李红云有些气不顺,恨恨骂道:“要说厂领导在招工上动手脚就罢了,谁让他们是领导,硬要说流程合法合规,咱也挑不出理来,宋家那丫头,仗着自家爹是副厂长,也不好好准备考试,半道被盼盼截胡,怪得了谁?” 谢杉心里的想法和老婆不谋而合,即使闺女这事可能会害得儿子下乡,但这可是一份正式工作,搁外头,普通的车间工作都得卖好几百,更别提谢盼那是坐办公室的,听着就体面。 能自己挣回一个正式工,谁听了不夸? 至于把工作从闺女手中要来,他们倒是没这么想过。 他和媳妇确实没那么爱大闺女,可血浓于水,怎样都是自家的崽子,他们不可能主动去坑她,况且,有一份正式工作,闺女日后相亲结婚,能找着不错的人家,说出去,他们也有面子不是? 思及此,谢杉冲媳妇小声问道:“盼盼年岁也到了,你注意着些,看能不能找到些不错的小伙子。” 李美云在脑海中把认识的人家扒拉了遍,一时有些发愁,“这可不好办,别说盼盼最近名声不大好听,厂里人家,谁愿意寻一个和领导结仇的对象,但要是寻其他厂的,咱又都不熟,想找也没地找去。” 谢杉今天都不知叹几口气了,他闭上眼,伸手拍拍身旁人的手背,无奈道:“没事,盼盼才十九,拖个一两年没事,你着重找一下脾气好一点的,不然我怕小俩口吵架,咱闺女会把女婿往死里捶。” 李红云沉默一瞬,沉痛地点了点头,“行,都听你的。” 第九章打下手 隔日,谢盼如往常般准时抵达档案室。 她拿起抹布,逐一擦拭桌椅书柜,再将报纸分门别类地规整好。 至此,一天的工作差不多完成个大半,剩下一半,只等离开前重新整理下书册就行。 这般清闲的工作量,饶是谢盼是个脸皮厚的,都觉得每月到手的二十多块薪资烫手。 可就这,她居然成为别人口中的勤劳姑娘。 在厂里人口中,前任档案管理员,一个月整理一回书报就顶天了。 有了前人对比,显得她如此朴实上进。 谢盼不由得感慨,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对照组的力量是无限的,对比固然不好,但作为优胜方,那是真的爽。 她哼着歌,拿出从家带来的一壶热水,掏出包里的宝书,放在工位上,开始新一日的背诵。 要在这年代混得转,熟读熟用语录是必须的。 谢盼坚信攻击是最好的防卫,别人要给你戴帽子,最有效的反击,不是想办法脱下那顶莫须有的帽子,而是立马替对方织一顶更大的帽子。 距离高考恢复还有五六年呢,比起复习学习教材,先保证眼下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熟练掌握现今的主流思想迫在眉睫。 况且,每天在档案室看宝书也不是没有其他收获,厂里人说起,谁都得承认她又红又专,不愧是贫下中农出身,就是根正苗红。 对此,谢盼是满意的,爱面子的谢杉夫妻俩也很得意,闺女思想红,侧面证明他们一家都是红心向党,思想路线正确。 不过今日显然不这么平静,谢盼才看了会儿书,门外就传来吵杂声,听那声响,应该是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她立马站起身,几步上前,扒着门口往外望,手里不忘揣着宝书。 看热闹也不忘营造人设。 谢盼探出半颗脑袋,只见几名厂保卫科的小伙子从她面前跑过,他们跑得太快,几乎化成几道残影飞过,她眨了眨眼,看得并不是很真切。 各个办公室门口全是探头探脑的脑袋,众人眼中闪烁起八卦的光芒。 档案室隔壁是后勤科办公室,门口站着后勤科曹科长,谢盼一来报到,就被安排去守档案室,根本没在对方手底下工作过。 小老头子其实人挺好,每回见着她,总会宽慰几句,是个典型的老好人形象。 谢盼知道自己被调到档案室的决定不赖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抵触情绪,每回碰见曹科长,脸上总习惯性带着笑,说话也和和气气的,毕竟她名义上还是曹科长的下属,疯了才会甩脸子给他看。 也因如此,无论谢盼在厂里的流言蜚语有多多,曹科长都觉得这是位开朗乐观的好同志,是个可造之材。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对上,谢盼一点儿也不认生,熟络地搭起话来。 “科长,咋回事啊?刚刚跑过去的是保卫科的吧?是厂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曹科长也只比谢盼早出来一小会儿,还没摸清楚情况呢,听她搭话,先是摇了摇头,看见对门探出的脑袋,抬手一挥,高声问道:“老李,我刚看你从那个方向走来的,知道发生什么事不?” 被问话的中年男人瞬间成了人群焦点,他下意识挺起胸膛,在多道灼灼目光的盯视下,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直把众人的胃口高高吊起,才慢悠悠开口:“这事吧,我还真知道怎么回事。” “诶,快说快说。” “是啊,到底咋啦?” “那方向,是厂办的吧?”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搭话。 老李啧啧两声,眼底有些嫌弃,“三车间的陈秀同志知道不?是她婆婆和丈夫来厂里闹,说是儿媳妇工资不往家里交,财务科的也不让他们领,啧啧,谁不知道陈同志爱人是个酒鬼,工资交到他手上,没多久就得霍霍光,他老娘是个糊涂的,儿子不靠谱,也不帮着劝,反倒为难起儿媳妇来,这是生怕家散不了啊。” “唉我去,这啥糊涂虫啊。” “我记得陈同志有个小闺女吧,钱花光了,大人勉强能扛,孩子可咋办?” “谁说不是呢,托生到他家,也是真倒霉。”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不远处又有一人匆忙走来。 曹科长一见那人,连忙开口招呼,“美芳,你是要去调解矛盾?” 胡美芳在后勤科办公室前停下,诶了一声,见大家都围在这,也知是陈秀家的事传开了,就没怎么避讳。 “厂办那来人通知了,这种家庭纠纷的,办公室不好处理,想让妇联居中调解。” 胡美芳和曹科长是表兄妹,两家走得近,关系处得不错。 见着只胡美芳一人前往,曹科长忍不住多问两句,“咋只有你一人?其他人呢,你这光杆司令的,工作施展不开啊。” 胡美芳也无奈呢,换作平时,调解家庭矛盾,至少得派出两人处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效果比较好。 可就是这么不巧,妇联其他人全被派出去回访之前处理过的矛盾,只剩她待在办公室,厂办都派人来请,总不能拖到其他人回来,无法,她只能一人去调解。 “要不,我和胡主任一块去吧?左右档案室没什么活儿,我跟去打个下手,胡主任的工作也能更好开展。” 两人正说着话,忽地一道自告奋勇的请求传来,女孩声音脆生生的,隐隐还带着一丝兴奋。 众人循声望去,视线落在举着宝书的女孩身上,一时没人出声。 谢盼面上挂笑,眼底闪着光。 她能不兴奋吗?猹气值正朝她挥舞着手,只等她上前收割。 骂人看八卦,两不耽误啊! 第十章林家的闹剧 谢盼期盼地看着曹科长,自己虽然被发配了,但名义上还是后勤科的人,上班时间溜号,不能不经过对方的同意。 “行,小谢你去吧。”曹科长答应得很痛快。 这不是什么大事,就算被人举报,也是师出有名。 领导松了口,谢盼转向胡美芳,白净小脸满是笑意。 胡美芳:“那行,小谢是吧?你先跟我走,我们边走边说。” 谢盼诶了声,乖巧跟在胡美芳身后。 路上,胡美芳小声和谢盼商量着,“等会儿你唱红脸,我唱白脸,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别是让人记恨上,在外头瞎传你的闲话。” 她是真出于好心,平时她多是扮红脸,她职位高,长相又偏和善,习惯性担任和事佬的位置。 但她想着谢盼不是妇联的职工,又是个未婚姑娘,不能因为这事坏了名声。 小姑娘一片好意,她不能不厚道。 胡美芳想得好,谢盼却不大想和稀泥,要知道猹里猹气系统可是有发言奖励的,跟在屁股后劝架,哪有突突突扫射来得爽。 沉吟片刻,谢盼决定实话实说,“胡主任,我觉得我当不了和事佬,咳…我这人吧,脾气比较冲,见着不平就想上前骂两句,我怕到时你说要严惩,我会下意识接一句,那就枪毙了吧,这样就麻爪了,还不如我冲动一些,说点过份的话也不怕,年轻人嘛,总有犯错的权利,况且,我这也不算什么错,顶多算是路见不平,一时情绪太过激动,道几句歉就拉倒。” 胡美芳笑着拍了下谢盼胳膊,没一口答应下来,又多劝了几句:“林家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家,今天你骂了他们,保不准明天他们就去传你的小话。” “嗐。”谢盼摆摆手,不甚在意,“胡主任,真没事,我不怕这个的,先别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林家啥样人,他们能不知道?大家最多说我嘴巴坏、脾气冲,不像其他女同志般温柔。” 胡美芳:“这样的话一多,你以后的对象就难找了。” 谢盼:“就当先筛掉和我性格不合的呗,如果我凶名在外,以后谁和我结婚,大家都得默认对方知道我的真实性格,等发生家庭内部矛盾时,他就不能指责我婚前婚后不一个样。” 一通话说下来,胡美芳已经大致摸透谢盼的性格,真别说,和时下许多女同志差别挺大的。 换作其他人,还真不一定喜欢这样性格的小姑娘,可胡主任是做妇女工作的,见过太多没主见的软包子,乍一见谢盼这爽利的性格,倒很是喜欢。 她想了想,觉着谢盼在前冲锋陷阵确实比较合适。 心念一转,胡美芳答应了谢盼的请求,“行,等会儿你多骂两句,以后你的婚事,大姐包了,一定给你介绍一个合适的对象。” 谢盼有些哭笑不得,应下胡美芳的好意。 说着话,两人终于走到办公室门口。 厚实的门扉也挡不住里头传来的哭闹声。 “我命苦啊,怎么会寻来这么个黑心肝的儿媳妇,手里把着钱,就是不上交,每月三十多块呢,这么多钱,就把在一个婆娘手里,这是想干啥?不给自家男人花,难不成是想养外头的野男人,保不齐小花就不是我们林家的种,我不活啦、不活啦,领导啊,你可要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胡美芳皱起眉,满脸的嫌弃。 谢盼则在旁捏紧拳头。 呵,这啥奇行种? 第十一章林家的闹剧 胡美芳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谢盼跟在身后,观察起目前的战况。 不大的办公室内,九个人或坐或站,看外表,里头有三人是厂办的,三人是保卫科的,剩下三人是陈秀和林家母子。 谢盼没细看其他人,她的注意力全被在地上打滚撒泼的老婆子给吸引了。 对方左一句做主,右一句不活啦,直把办公室里的人吵得脑仁疼。 她儿子就站在身旁,满脸的阴沉,也不去劝自家老娘,只狠瞪着另一名垂泪的女人。 谢盼打眼一扫,好嘛,女人脸上明晃晃挂着两道鲜红的巴掌印,头发有些凌乱,手背上还有新鲜出炉的抓痕,应该是试图上前扶婆婆时,被抓挠的。 胡美芳进门前松开的眉心又拧上了,脸色很不好看。 做妇女工作的,最不齿随意打骂儿媳妇的人。 谢盼朝她使了个眼色,询问自己能开口不? 胡美芳微微颔首。 谢盼向前迈步,双手插腰,直接点名陈秀,“陈秀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陈秀抹着泪,抬脸望来,一时没回过神。 一般而言,领导们不是都会先把她婆婆劝起来,口头上批评两句,和和稀泥,这事就过去了。 今天这位年轻小姑娘,怎么一上来就批评她? 她有些委屈,可对上小姑娘强势坚定的双眸,又不敢出言反驳,只吸了吸鼻子,无声落泪。 不只她不解,就连其余人也不懂谢盼的思路,他们不认识谢盼,见她和胡主任一块来,只以为是妇联那来的新人。 其中一名穿保卫科制服的高大男人打眼扫来,视线在谢盼脑后的马尾辫上停留了瞬,眼神一闪,似是想到什么,表情有点古怪。 谢盼没注意他人,她正肃着脸,认真同陈秀说道:“陈秀同志,你知道你婆婆为什么一直不喜欢你吗?” 陈秀哭得抽抽嗒嗒,声音哽咽,“…为什么?” 谢盼微微一笑,“道理很简单,你办事办不到老人家心上。” 她手指着停止打滚的老太婆,说:“我刚在门外都听到了,这位老同志一直说自己不想活了,你上前要扶,还被抓了好几爪子,这代表什么?代表老人家是真的心存死志,这时你作为一个贴心的儿媳妇,应该做的不是去劝,而是成全婆婆的愿望,去吧,去找人借个麻绳,我看头顶的吊扇就很不错,结实,挂在那不怕中途掉下来,相信老人家也能得偿所愿。” 室内一时静默,所有人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谢盼,就连林老婆子也瞪圆了眼,胸口剧烈起伏。 嗷地一声,林老婆子从地上窜起,也不打滚撒泼了,指着谢盼的鼻尖就开始骂:“哪里来多管闲事的贱丫头,我们林家的事,哪由得你在这瞎咧咧,我呸,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蹄子,也不怕乱说话闪了舌头。” 她骂得中气十足,唾沫星子乱飞,若不是谢盼提前后撤,都要喷她脸上了。 第十二章林家的闹剧 谢盼等林老婆子发泄完,才凉凉开口:“原来您老人家不是真的想死啊?那就别轻易把死不死的话放嘴上,这年头的人单纯、心善,听多了这类的话,是会信以为真的,万一就有哪个热心肠的同志,见你活得这么痛苦,想学学雷锋精神,替你完成愿望了呢?” 林老婆子一听,嘿,这臭丫头还犟嘴,顿时不干了,拍打着大腿,干嚎起来:“没天理啦,欺负老人家啦,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什么杀不杀的,根本没把国家的法律放在眼底。” 好家伙,胡搅蛮缠的老太婆也知道扯大旗。 胡美芳不由得担心起谢盼的应对,想着要不要开口缓颊。 谁料谢盼脸色丝毫未变,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和林老婆子唠嗑起来。 “唉,老人家,别生气别生气,咱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但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法律不外乎人情,咱在严格遵守法律的前提下,也得考虑人情是不?” 谢盼回头望向胡美芳,眨了眨眼。 胡美芳心领神会,立刻接话,“是这个理。” 谢盼转回头,不给老太婆开口的机会,继续输出,“所以嘛,你能说好心帮忙的同志犯了法,但不能说他是坏心,顶多算是好心办坏事,咱得宽容他,就跟你和林同志一样,在这冠冕堂皇地要陈同志的工资,这理所当然的,我都以为陈同志领的不是自己的工资,而是你俩的,换作其他人这样乱嚷,都要被冠上一句土匪强盗,也就是你俩是陈同志的婆婆丈夫,才能被宽容。” 胡美芳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孩,挑了挑眉,眼带笑意。 办公室其余人也笑出了声,眉眼舒展开来。 只林老婆子和他儿子气的面色发红,两人不愧是母子,思路很是一致,被谢盼当众下脸,他们下意识伸出手,一人想用指甲挠,一人想挥拳头。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谢盼想也不想,躲到保卫科人的身后。 这是她一进门就瞄到的最佳躲避位置。 这人站的笔直,脸她没看清,但对方身形高壮,肌肉不是夸张的类型,但莫名给人很有力量的感觉。 原主的长相和她有八九分像,体型倒是小了一圈。 穿越前,谢盼身高一米七初头,是个身形高挑的大美人,一朝穿越,新的身体缩水不少,现在穿上鞋也只有一米六三左右。 加之原主性格内敛腼腆,相由心生,明明是一样的五官轮廓,谢盼却感觉自己看起来比以前温柔多了。 她躲在男人身后,颇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感觉,对方完完全全将她挡在身后,见林家母子扑来,也不躲不闪。 谢盼从身后看去,身前人一手擒住陈秀丈夫的手腕,不知怎么发力的,稍一拉扯,后者立马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林老婆子来不及去心疼儿子,男人以抓住的手腕为发力点,将人向旁一推一扯,撞开逼近的林老婆子。 而后一个俐落的擒拿,反剪双手,直接废物利用,得到现成的人肉盾牌。 谢盼看得眼睛晶晶亮。 哇喔,这手耍溜溜球的本事是真的帅。 第十三章林家的闹剧 but林老婆子扑上来解救儿子,她抬起手,往男人身上挠去。 谢盼处在第一视角观赏位,看得倒吸好几口气,生怕前边的大兄弟不小心被挠,老太婆的指甲又尖又黑,跟个老巫婆似地。 真不知到陈秀家到底谁做饭,如果是她婆婆,谢盼就真要佩服她的勇气和肠胃了。 好在面前人也不是吃素的,直接用人肉盾牌挡了好几次伤害,从围观人群的扭曲表情来看,林老婆子的伤害值还不低,加上不符合年纪的敏锐身手,放到网游中,都能评上副本小BOSS级别了。 在误伤过好几回儿子后,林老婆子终于投鼠忌器,悻悻收回手,嘴里喊着,“儿啊,我的儿啊。” 喊没几句,男人就厉喝出声:“干什么?要处理事情就好好处理,别动手动脚,再让我看见你们动手伤人,就直接报公安。” 林老婆子不忿,张嘴要骂,话还没出口,就对上男人锐利的眸,那一瞬间,她直直打了个激灵,竟是真闭嘴不言了。 她避开那道视线,看见呆站在旁的儿媳妇,心里冒起一股火,就想抬手扇过去一个耳光。 还没出手,男人又是一声爆喝:“再动手就滚出去。” 林老婆子手僵在半空,不动了。 最难解决的麻烦有人管着,办公室众人尽皆松了口气,胡美芳招呼起大家来:“我们坐下谈,大家都冷静一点,别那么大火气,周科长,先把林进步放了吧。” 谢盼听见面前人低低嗯了声,而后松开对陈秀丈夫的钳制。 林进步一被松开,身形就踉跄了下,林老婆子赶紧上来搀扶,见儿子这般狼狈,下意识想嚎,可想起男人刚才的眼神,又生生止住,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滑稽极了。 “诶,过来坐、过来坐。”有人递上台阶。 两人没说什么,灰溜溜地坐到一边去。 陈秀则被胡美芳拉着,坐在另一头,和林家母子隔开。 可不能让林老婆子再暴起伤人,这一下下的,简直没完没了,胡美芳干脆自己当起格挡来。 谢盼扫了一圈,发现位子被坐得差不多了,除了林家母子边能再挤一人外,她实在不好加塞进去。 她索性和保卫科三人一块站着,还别说,她选的这个位子真挺让人有安全感。 谢盼看不见胡美芳口中周科长的正脸,倒是跟来的另两人,频频回头望来。 她笑咪咪地朝他俩挥挥手,两个皮肤黝黑的大小伙子,竟生生闹了个大红脸,僵硬着转头回去。 谢盼摸了摸嫩生生的脸颊,眉眼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嘻,看来这张脸还是很能打的。 另一头,胡美芳开始替三人协调。 她开口询问林家母子,“你们今天来到底是想让我们做什么主?别东拉西扯的,吵个没完,结果什么问题都没解决。” 陈秀在旁垂下头,手指捏紧裤子布料,指节微微发白。 林老婆子瞪了儿媳妇一眼,大声囔道:“这不要脸的,每回发工资都不往家里拿,我们跟她要,她就把着不给,说是没钱,有这样当人媳妇的吗?男人兜里一分钱没有,就她还在外头吃香喝辣,保不齐养了好几个姘头。” 陈秀急声辩解:“妈,我没有…” 林老婆子凶狠一瞪眼,大骂:“没有个屁,没在外头养姘头,钱花哪去了?” 胡美芳扶额,实在心累无比。 她用力拍了下桌面,高声:“没证据的事别乱说,有事说事,不要捕风捉影。” 林老婆子还想嚷,冷不丁地,一道脆生生的女声插了进来。 “唷,老人家,我们能理解你爱子心切,但做事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你这样可不行,会伤害陈秀同志的心呐。”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谢盼笑咪咪地指着林进步,满脸的理解和包容。 “你们瞧,林同志刚才挥拳几下,整个人就累得不行,可见是体弱气虚,身体底子差,现在才九月,天气还热得很,可体质弱些的人容易手脚冰凉,怕冷,看来林同志的毛病比旁人严重,不只手脚冰凉,连脑袋都冷得跟冰坨子似地,老人家也是担心儿子,担心到失去分寸,急着替他织好几顶绿帽子戴,咱都是共产主义大家庭的一分子,自然得包容一二。” 第十四章林家的闹剧 噗哧— 年轻人定力弱,保卫科那两位小伙子先憋不住,喷笑出声。 其他人比较含蓄,抿住嘴,只肩膀一颤一颤的。 谢盼观察到,除了当事人外,整间办公室中,只有站在自己跟前的人没笑。 因为没看见过对方的脸,她只能在脑海中,想像出一个面容刚毅严肃的老大哥形象。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林老婆子给吸引住。 腾地一声,林老婆子直接站起,眉毛高高竖着,表情十分凶狠。 谢盼怀疑要不是自己位置挑得好,对方就要扑过来打人了。 思及此,她悄悄移动了下站位,将身体完全藏在面前人身后,只探出一颗脑袋来。 知道这年头的人比较保守,她刻意站在男人两三步远的位置,维持一个能被保护,又不会过于亲密的程度。 谢盼手指向下一指,小嘴叭叭的,“老人家,是不是就是因为你儿子身体不行,你才怀疑孙女不是亲生的啊?你们看过大夫吗?确诊了吗?婚前和陈秀同志确认过吗?如果没说过,算不算骗婚啊?” 她甩出质疑N连。 可能是被质疑男人的能力,林进步气得全身发抖,拔起拳头,大踏步向前。 “住手。” 周科长又是一声厉喝,连手都没出,就让林家母子停在原地。 众人又是想笑又是感慨,这小姑娘真是挑了个好位置,若非周科长顶在前头,包准得捱揍。 两人动不了手,转而开始动嘴,林老婆子张嘴就骂:“领导啊,你们可要为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哪有这样编排我儿子的,这名声传出去,我儿子以后怎么再寻媳妇啊。” 闻言,陈秀脸就是一白,婆婆这话不是明摆着要她离开林家? 她不是没想过要离婚,可每当看见女儿天真懵懂的小脸,她就下不了决心。 胡美芳蹙起眉头,“什么再寻媳妇?你儿子儿媳过得好好的,说这样的话合适吗?” 林老婆子不服,梗着脖子反驳:“陈秀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留着她干嘛?我们林家已经仁至义尽,结婚快十年,只生下一个丫头,她不能生,换一个能生的进门。” 她用挑剔不满的目光看向儿媳妇,脸上的每个皱纹都透着刻薄。 陈秀脸色白惨惨的,眼眶一红,竟是又要抹起眼泪来。 办公室众人对她,大多是抱持着同情心态的,婆婆刻薄,丈夫不正干,明明有工作,还能被欺负成这样,一看就是娘家也没指望的。 胡美芳揉了下太阳穴,既想摇头,又想叹气的,并非苦恼于林家母子的胡搅蛮缠,而是因为陈秀自身的软弱。 对方一副动不动抹泪哭泣的怯弱样,能坚持把住钱,胡美芳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她硬气硬不起来,软弱也软弱得不彻底,痛苦的只会是她和女儿。 至于林老婆子的无耻之言,胡美芳都没放在心上,连个工作都没有的男人,拿什么去娶媳妇? 胡美芳没开口,朝谢盼投去一个眼神。 于是乎,谢盼又发言了。 她冲着哭个没完的陈秀朗声道贺:“陈秀同志,在这我先和你道个喜!” 陈秀抬起头来,红肿双眼中有着浓浓的懵逼。 谢盼:“离婚后,你就不用养着整天无所事事的丈夫和婆婆,肩上的压力一下子小了许多,这难道还不值得恭喜吗?” 她笑得眉眼弯弯,表情很是喜庆。 乍一看,还挺有感染力的。 至少,在某一刻,陈秀有跟着一起笑的冲动。 第十五章林家的闹剧(完) 极品之所以是极品,就是因为心里昂没数和不要脸。 林老婆子听见谢盼这话,立刻拍着大腿骂道昂:“想都别想,陈秀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她怎样我是不管的,反正这份工作是我们家的。” 林老婆子的话再次刷新大家的下限,众人目光在她和林进步间打转,见后者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都被气笑了。 有人开口说道:“你这位老太太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陈秀同志的工作是当年通过招工考进来的,是属于她自己的,谁都没有权力抢走。” 胡美芳也帮着道:“如果人人都能像你这样抢别人的工作,厂子还要不要运行了,这是公家财产,不是你们能撒泼的地方。” 林老婆子不服,大声嚷嚷:“这工作是我们家的,自然是爱给谁就给谁。” 她泼辣惯了,年纪又大,不管有理没理,只要态度强硬些,多是能达成想要的效果。 她家在那片区的名声早臭大街了,没人愿意沾手她家的事,就连偶尔看不过眼,帮陈秀说上几句公道话的好心人,也会被她堵在门口,骂上好几个小时。 久而久之,就更没人去管了。 她下意识拿出平时的作态,殊不知纺织厂可不像她的邻居一样惯着她。 谢盼率先开怼,“唷,老人家,瞧你这话说的,什么东西往你家过一遍就成你家得了,赶明有人朝你家泼粪,那些秽物不也成你家的了,啧啧,你这是新时代的周扒皮啊,咱社会主义可没像你一样狠的,你的思想实在危险,在这里,我建议让党委介入一下,好好扳正老人家的思想。” “对!” “我也同意。” “是的是的,思想教育我们不在行啊。” 办公室众人接连附和,说实在的,他们真不想管林家的破事,更不可能为了息事宁人,把陈秀的工作工资交到林家母子手中。 万一把人逼到活不下去,林家母子能没事人似地活得好好的,他们可不行,还不够人戳脊梁骨的。 所以,今天这事真没得商量。 林老婆子还想继续掰扯,话没出口,却被儿子拦下了。 她一个老糊涂不知道现在形势,加上年纪大,人不爱和她计较,有些事过去也就过去了。 林进步可不行,被人扣上一顶大帽子,他都不反驳的话,日后容易被人捏把柄。 他脑子一般,小心思却不少,当然不能放任这种事发生。 明白工作短时间是要不过来了,林进步也不穷追猛打,退而求其次道:“咳…工作是陈秀的,这事我们家认,但她是我们林家的人,钱总要拿回家来,没有把钱把在自己手中的道理。” 林老婆子能不给所有人面子,却不会不听儿子的话,林进步都发话了,她很乖觉地帮着说:“是啊是啊,领导啊,你没见我们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没钱咱真的活不下去。” 她抹着眼角,直接诉起苦来。 大家又把视线投到陈秀身上。 大家有心想帮忙,可也要当事人自己立起来。 好在,陈秀软弱是软弱,却也不是完全无药可救的,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她连忙摆手说道:“我、我没乱花钱,钱都存着呢,我没拿出来,是怕我男人拿出去喝酒,上回小花生病,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险些拖成大病,还是好心的大夫同意让我拖欠诊资,要不然…呜…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哦,众人算是明了了,难怪陈秀这个面团性子,居然能硬起脾气来,原是为母则强啊。 这下,大家纷纷用鄙夷的眼神看向母子俩。 看过不要脸的,没看过这么不要脸的,我呸! 按林老婆子的真实想法,孙女死了就死了,又不是个带把的,留着还浪费粮食。 但在领导面前,肯定不能这么说的。 她眼珠转了转,也开始示弱起来,“没法,我家穷啊,又不是故意不让孩子看病,是真的没钱啊。” 谢盼一个撇嘴,用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吐槽道:“你儿子当家把钱,孩子看病都没钱,换成儿媳妇攒钱,就没这个问题了,谁更适合管家不是一目了然吗?” 林老婆子眼一瞪,骂道:“怎么哪都有你?她一个女人家的,管什么钱?管得好钱吗?” 她真是被谢盼这张嘴烦的透透的,人被气着,下意识又故态复萌,不讲理起来。 谢盼:“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儿子管家的能力也就这样,如果按你说的,女的都管不好钱,那依照林同志管钱的能力来判断,他怕不是也是个没带把的。” 这话成功引起众人兴趣,虽大家表情还严肃着,眼睛却忍不住望林进步的下三路瞥去。 唔,小谢同志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这什么事都躲在自家老娘身后的怂样,真不像个爷们。 林老婆子胡搅蛮缠,谢盼就来个模糊重点,声东击西,用魔法打败魔法。 林进步站起身,气急败坏地骂:“你胡说什么?” 胡美芳皱眉,也站起身来,声音严厉:“有话好好说,再管不好自己,下回就别来厂里了。” 谢盼仗着有人帮着说话,小嘴继续叭叭:“你妈自己说的,冤有头债有主,可别冤枉错人,再说,林同志不会觉得自己把钱管得很好吧,不会吧?不会吧?这可是每月三十多块钱呐,远不到一家人过不下去的地步啊。” 有人接腔道:“小谢说得对,三十多块钱,每月怎么样也能省下几块钱,再不济,你一个大男人,出去找些零活来干,也好比来媳妇厂里来闹得强。”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苦口婆心劝着林家母子。 林老婆子想反驳,可架不住他们人多,两人对他们一个,胡搅蛮缠他们比不过这对母子,可说起大道理来,坐办公室的人却是一套一套的。 谢盼见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也不抢出头逞英雄。 她小步挪到陈秀身旁,弯下腰凑到她耳边说着悄悄话。 陈秀先是震惊、迷茫,而后随着谢盼的话语,眼底逐渐浮现起坚决的光。 她重重一点头,低声向谢盼道谢。 谢盼摆摆手,重新溜回自己的宝座。 挥一挥衣袖,深藏功与名。 第十六章暴富 林家母子最后是被心不甘情不愿架出去的。 家庭矛盾就这样,很多时候并不能给出让人满意的解决方法。 糊弄糊弄,再套上大道理,这事也就过去了。 至于之后会不会再来哭诉,那就是下回的事。 反正厂办的人很满意,胡主任很满意,就连谢盼一个打酱油的,也很满意。 在回档案室的路上,谢盼和胡美芳两人结伴同行。 胡美芳想起谢盼在陈秀耳边嘀咕好一阵,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刚刚和陈秀同志说什么?我看你俩聊得挺投机的。” 谢盼:“嗐,劝劝她而已,如果不想让小花长大后,也找林进步那样的对象,重复她的人生,自己就得振作起来,不都说孩子大多都会和父母学的吗?她自己过得孬不要紧,为了孩子,怎样都得振作起来。” 胡美芳又问:“我以为小姑娘家家的,应该见不得林家那样的事,你又说自己比较冲动,你怎么没劝陈秀同志离婚?” 谢盼摆了摆手,“离婚这种事,不是靠别人劝的,是要靠自己下决心,我们能劝得一时,还能劝得了一世,先立起来,比什么都重要,要不然即便离婚了,没了林家,还有牛家、朱家、马家呢。”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林家伙同其他家,一起混合乱战。 这下,胡美芳真有点惊讶了,她细细打量了面前的小姑娘一番,温声称赞道:“小谢,在你这个年纪,能活得如此清醒的可不多见,可见,你也没外表表现出的冲动。” 谢盼摇头晃脑地来了句:“清醒是为了更好的冲动。” 言外之意,没脑子的冲动是蹦跶不了这么久的。 胡美芳微微颔首,又叮嘱几句:“林家之后大概率会传一些你的流言,我肯定是会帮忙澄清的,不过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你也可以先下手为强,透露一些刚才的事,模糊大家的视线。” 她说的语重心长,出发点也是为了谢盼好。 谢盼自然是领这个情的,她看着胡美芳,语气十足十的真诚,“谢谢胡主任,有你这样的好领导,妇联的同志们可真幸福,每日都沐浴在春天般的温暖中。” 其实谢盼马屁拍得还是很明显的,但架不住她长得漂亮,年纪又小,再油的话,从一个小姑娘口中说出,都有几分真诚。 胡美芳被逗得眼角的鱼尾纹都笑出来了。 心里对谢盼的好感无形中又增加许多。 直至到了档案室门前,两人才笑着分别。 还没踏进档案室,谢盼就被同事们团团围住,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起刚才的事。 左右工作清闲得很,她直接招呼大家进档案室聊天,绘声绘色地表演起林家母子的撒泼行径。 “林老婆子和她儿子专想着不劳而获,不只人品恶劣,思想觉悟也不太行啊。”谢盼将两人的行为直接上升到思想觉悟的程度。 “嗐,谁说不是呢?” “这林家,老的泼辣,小的不正干,从根上就是坏的。” “唉,陈秀同志好好一人,怎么会摊上这家子。” “所以说,大姑娘小伙子找对象前,一定要好好打听对方的人品。” 对于谢盼提出的观点,大家都是同意的,并以之为中心,向外发散思维,说起选择对象应注意的大事小情。 谢盼喝着水,时不时点头附和几句,脑海中复盘着方才的场景。 其他都还好,只有忆起一直挡在自己前边的那人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一直没见到对方的正脸。 谢盼鼓了鼓腮帮子,不认识人,下回见着不好道谢啊。 不过也没事,她至少知道对方的身分,有时间能去保卫科,专门表示一下谢意。 现在最重要的是猹气值。 谢盼表面上仍在听大家的八卦,脑中却在敲着系统。 谢盼:“小渣,这回进帐多少猹气值?” 她没抱有多大的期待,谁知,系统报出的数字结结实实吓了她一跳。 “1000猹气值。” 哐当。 谢盼猛然站起,腿撞在椅子上,力道之大,把木椅都带翻在地。 室内一时陷入沉寂,所有人循声望来。 谢盼有点心不在焉,表情呆愣愣的,这时她脑袋全糊成一片。 对于投来的探寻目光,她敷衍地找了个借口,“想起林家人的行径,我是越想越气,一时气血上涌,觉得不站起来憋得慌。” 众人:哦…这姑娘气性这么大? 不,不是气性大的问题,这反应也太迟钝了吧? 第十七章欺负弱小 因为到手的一千积分,谢盼今天一天都是恍惚的。 谁能料到,心血来潮的一次尝试,竟然能有一大波积分入帐,可以说,累死累活三个月,还不如早上那一次爆发。 对此,系统给出的解释如下。 “因为你多次提供有效发言。 “围观人群也不少。 “你对事情的走向产生巨大的影响力。 “最后,今日这事,会被广为流传,二手吃瓜的积分很少,但架不住人多。” 这是系统一次性和谢盼说过最多话的一回,能看出对方的心情不错。 这不难理解,之前入帐的都是小笔猹气值,换作业绩,小渣肯定在系统中敬陪末座。 谢盼默默擦了把汗,有种给监护人丢脸的错觉。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太对,自己获取积分的效率慢,系统为何不出言提醒。 谢盼这么想,也就直接出口问了。 系统的回答也很简洁,“程序规定。” 行吧,这年头,不只安装系统有软件要求,现在连攻略也不让查。 走了三个多月弯路,一朝获取正确使用方法,谢盼整个人都是雀跃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嘴里不停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平时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小跑起来,十多分钟就抵达了。 熙攘人群中,不少人将目光投向她。 有相熟的,直接问起林家的事,看来她今日在旁打下手的事,厂里人大多都知道了。 谢盼心情好,表演起林家人的撒泼劲儿就更卖力,只差没真在地上打滚几圈。 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很快聚成一小波人群。 大家无不瞧得啧啧称奇。 谢盼只在一开始当了个引子,之后众人三三两两聚集起来,各自议论着,她反倒没什么人关注。 毕竟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讲起八卦来大家还得有所顾忌,不如和相熟的人八卦。 谢盼也不在意,把瓜发送出去后,蹦蹦跳跳着,跑上了楼。 今日回家时,谢盼没在走道上碰着人,也没突然开启的门,回家之路十分顺遂。 她回到家中,发现就谢小弟一人。 对方正在客厅中当懒骨头呢,见着她,一秒坐直身子,神色有些讪讪。 原主和这弟弟感情还行,有好吃好玩的都会分给对方,谢小弟不是全然自私的性格,在外头也会护着姐姐。 可惜谢盼不是原主,对于付出十分收回三分的赔本生意,完全没有兴趣,对方不招她,她也会保持表面的礼貌。 看到谢小弟,她只轻点一下头,就准备回房休息。 谁知,平时鹌鹑似的谢小弟出声叫住了她。 谢家齐有点局促,吭哧吭哧地问:“姐,你是不是惹着林家人了?就是住东街,靠女人养的那个林家。” 谢盼停下脚步,随手将包丢在柜上,挑眉反问:“怎么?他家说我坏话了?” 谢家齐重重一点头,小心瞅着他姐的脸色,语气愈发小心翼翼,“咳…他们说你一个姑娘家,脾气坏,嘴巴毒,说话更是刻薄,一看就不是好媳妇的料子,谁家娶了你,保准得倒霉一辈子。” 谢盼呵呵笑了两声,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看见谢小弟这副怂样,她忽地生出捉弄的念头。 她笑吟吟地睨着对方,说:“怎么,如果我一直没结婚,你还要把我轰出家门口。” 谢小弟苦哈哈道:“姐,我哪敢啊?” 他算是看出来了,现在的姐报复心可不是一般的强,他前脚表现出赶人的意思,后脚他姐就能给他织一顶专属的大帽子,能把他整个人罩起来的那种。 谢盼满意颔首,手指轻点着面前人,“记住你说的话。” 而后,扬长而去。 果然,欺负弱小是真好玩啊。 嘻嘻。 第十八章相亲 谢盼原以为会被便宜爹妈追着问今天发生的事。 结果,问是问了,还附带着另一个重磅炸弹。 “相亲?” 谢盼差点将嘴里的一口汤喷出来。 李红云那个愁啊,嘴里不住哀声叹气,“还不知那头会不会反悔呢,虽然林家的名声不好,但他们说的话,大家不见得都不信。” 李红云恨不得撕烂林老婆子的嘴,昨天刚和男人说到闺女的婚事,今儿个就有人来和她说媒。 人家小伙子是真不错,在隔壁食品厂都当到车间副主任了,家里有人在厂里当领导,谁都想拉拔自己人,未来肯定还有上升空间。 如果闺女嫁到他家,说不定日后还能和人调换工作,转到食品厂去,那日子不得过得舒舒服服? 现在坏名声一传出去,那家子还不一定愿意和他家结亲。 人家小伙子是偶然见着盼盼,被她的外貌给吸引了,可人家家长注重的不一定是外貌,至少,性格肯定比外貌重要。 思及此,李红云重重叹一口气,实在是愁得慌啊。 谢杉也是,原本还在高兴来找闺女的人而家佳境好,现在,这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他按揉眉心,有些不解地问:“你一个档案室的,怎么和胡主任一块去厂办?” 谢盼:“哦,是我主动请缨的,左右没事,总得找些事来打发打发时间。” 李红云都想骂娘了,如果不是闺女战斗力惊人,她早操起鸡毛掸子抽人。 现在,谢盼还若无其事吃着饭,李红云就不明白了,闺女心怎么这么大? 她强压住火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就、不、担、心、嫁、不、出、去?” 谢盼笑嘻嘻道:“担心个啥?我可是孝顺孩子,我一辈子待在你们身边,你们一辈子都有小棉袄穿。” 啥小棉袄,束缚衣还差不多! 谢家夫妻同时在心里呐喊。 不过,谢盼也只皮了一小会儿,见爸妈有突发心梗的苗头,她立马正色说道:“行啦,不开玩笑,谢家齐,你先说,你姐姐我是什么人?” 谢小弟怂得很有眼色,“有原则,心系工作,有话直说。” 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不爱做家务、有事绝对不会憋心里。 谢小弟是个合格的文字粉饰家,把大家口中的缺点重新包装包装,成了格局大的典范。 “乖。”谢盼先是称赞弟弟的上道,而后转向父母,真诚发问:“你们觉得这些美好品质,是嫁了人就会变的吗?” 谢家父母齐齐摇头。 唉,他们又想叹气了,这闺女。是真不省心。 谢盼吃着嘴里的窝头,继续一本正经地分析:“所以说,有这名声真不算什么坏事,不是我吹,凭我这张脸,以后来说媒的就不会少,这一个个的,我见得过来吗,现在就是大浪淘沙,先筛掉一波相性不合的,免得浪费我的时间。” 讲真,她还真没想一直不嫁人。 入乡随俗,这年头,不结婚会造成的非议可比后世多多了,况且,谢家也不是什么温暖大家庭,没有值得她留恋的地方。 自己重组一个家庭,再好好教育教育未来丈夫,小日子还不过得美滋滋。 如果真教育不过来,顶多离个婚,视情况单身,或是重新寻找教育对象。 什么?对方不肯离婚? 这可能性,谢盼就没有想过。 毕竟啊,谁都不会想有一个神经病老婆,随时会拿刀砍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