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香珺不说话,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全是深情,她恍若被烫到,又立刻看向别处。
听到他叹了口气。
“好久不见。”
赖香珺觉得自己逃避的方式未免太过地段,若是让钟煜知道,定时要笑她的。
便也学了他的无所谓,抬头看向这张早已陌生的脸,笑意相迎:“段总好。”
钟煜的视线远远定格在这张笑脸上,他熄了火,连示廓灯都没开,也没什么情绪,连人带车一起隐匿在无边的夜色中。
华庭绿意浓厚,正巧提供给他一处隐蔽地方。
口袋的手机嗡嗡作响,半晌,他烦躁地接通。
“钟老板,有没有兴趣听一个大瓜?”
他就要挂断,对面却捏他七寸,“对自己老婆的事情,怎么能这么没耐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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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两个人站在一起,钟煜看着,直到听筒里的人声停止:“怎么样?钟老板,这个爱情故事感人吧?!”
“夫人为了心中所爱,甘愿和家里决裂,一个人跑去国外找他,啧啧,听着都让人于心不忍,”对面用了变声器,肆无忌惮道:“你不知道吧,两人当年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可是爱的死去活来,这点新闻,润大还是有人知道的,钟老板想不想试试?”
钟煜不作声,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青筋隐现。他咬着牙:“你想做什么?”
对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和快意,“我知道你从小不缺东西,我也不缺,所以,就是想要你不好受而已,当然,能让你们都名声扫地就更好了。*”
说完便挂断,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资逸这段时间和国樾有合作,”段策温柔看着眼前的人,试图用工作话题打破僵局。
赖香珺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警惕起来,拉着cici猛地后退一步:“你想说什么?”
看到她眼里满是戒备,段策有些受伤,“没什么,小...”他及时刹住那个亲昵的称呼,生硬地改口,叫她小珺。
“小珺,你担心我会向你——”说出那两个字似乎让段策格外吃力,“向你丈夫说什么吗?”
赖香珺看着他不说话。
段策蓦地笑了,带着自嘲和无奈,卸去了以往的冷酷疏离,“我不会。”
“任何不利于你的事情,我都不会做。永远不会。”
这是她曾经用力爱过的人,现在也还在说着爱她的话,赖香珺的心里却泛不起波澜。
那些炽热到足以焚烧理智的情感,早已被时光和另一个人的存在冲刷得干干净净。
“谢谢...”
“我现在...”她看了眼cici,又想起钟煜,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总之她好想他,“我现在很幸福,我也...很爱我的丈夫。”
段策含笑看着她,他看出来了,这样幸福的她,可以不加掩饰地说出热烈的情话。
可这样的她,也永远不会再向他倾诉对妈妈的思念、对姐姐的不解。
他不会再参与和她人生有关的任何课题。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段策。
“知道了。”那次公司聚餐,他抽中的国王牌,大家都眼巴巴看着他会提什么要求,其实他只是想再抱一抱她而已。
赖香珺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问起:“阿姨身体还好吗?”
母亲中风瘫痪的事情,段策没主动告诉她,是她有次跟在他身后回家看到的。
怕她吓到,但这又是他母亲,他没觉得负担,只是当时不知所措。
赖香珺却主动抱了抱他,第二天买了很多营养品送过来。
他于是更加认识到所谓云泥之别。
“我过段时间会被调回美国。”他主动开口,于微末时助力他的贵人早已是财富榜上久居不下的巨擘,被其赏识,如千里马遇到伯乐,他会尽自己全力为其开辟商业版图。
赖香珺不明所以。
“...抱一下,可以吗?”段策近乎哀求,“既然遇到了,最后再拥抱一下吧,小苔。”
毕竟,大洋彼岸,山高水长,或许再无重逢之日。
赖香珺呆呆看着他倾身过来,没有躲开,但也没有回抱,任由他带着克制和距离感的拥抱轻轻落在肩头。她甚至下意识地、轻轻地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是一种混合着高级须后水、淡淡烟草和一丝酒气的味道。
完全陌生。
分开时的仓促和不体面,似乎能在这个暌违多时的拥抱中消弭。
他们都不会再有交集了,年少的爱恋无人知晓,那就也这样无人知晓地结束。
赖香珺心下松动,能感受到段策身上一直紧绷的压力和情绪,正犹犹豫豫要不要拍拍他,甫一伸手,就被一簇灯光直直地照过来。
钟煜没下车,就这样静静看着两人,那两道身影在昏暗小径中相对而立。
顶级配置的车,连车灯都显得凌厉逼人。
即使是非常绅士的距离和动作,段策也仍然感到抱歉,如同被烫到般立刻松开手,下意识地将赖香珺护在身后一点的位置,看向光源处:“抱歉,需要我说明一下情况吗?”
赖香珺摇了摇头,“不用了,”她深吸一口气,“你回家吧。段策...再见。”
空气在段策离开后恍若凝固,变得死寂。
怎么山雨欲来的时候,她反而无比平静?
cici率先奔了过去,小狗浑然不觉,只为看到了钟煜而开心的直打滚,用湿漉漉的鼻子去蹭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亲昵又委屈的呜呜声,仿佛在控诉爸爸怎么才来接它和妈妈。
钟煜压低声音,“不解释一下吗?”
赖香珺看他冷着张脸,一副她好似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心头那点因意外遇见段策而产生的慌乱和复杂情绪,一瞬被委屈和逆反心理取代。
她不还大方且信任地没去询问他那些绯闻怎么回事吗?现在这样对她又是怎么回事?
“解释?”赖香珺扬起下巴,漂亮的杏眼里燃着两簇小火苗,毫不畏惧地迎上他冰冷的视线,声音带着被刺伤的尖锐。
“那你呢?钟煜!你不先解释一下吗?那晚搂搂抱抱的感觉怎么样?被拍到的时候,很刺激吧?”
她故意用网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词汇刺激他,心里的委屈像决堤的洪水。
钟煜一听,眉头高高蹙起,这条娱乐新闻他已经用最快速度封锁,也联系人第一时间作了澄清,怎么在赖香珺这里,他还真的是会与女明星拉拉扯扯的人?
她到底有没有真正相信他?
“我和她?”男人气极反笑,“她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走了狗屎运和你参加了同一个破综艺,才得我高看一眼勉强记住她长什么鬼样子!我连她叫阮倩还是阮情都他妈没记住!”
钟煜额角青筋跳动,显然气得不轻。
激烈的争吵只会把彼此推得更远,像两只刺猬,互相伤害。
“我不想和你吵架,”赖香珺采用一贯的迂回回避策略,“我们都静一静吧,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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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通匿名电话的始作俑者却完美控制了事情走向。
第二天,赖香珺即是钟煜联姻对象的帖子被顶上来,连同昨晚和段策的拥抱,甚至是过去二人并不为人知晓的恋爱也被扒了出来。
一时间,阮倩的粉丝、看戏的路人、还有那些曾经对着钟煜照片大喊老公的低龄粉丝,也都涌去她的社交主页上进行围攻。
说不好是有人组织还是真的如此愤怒,话术不外乎:
【怎么对男人这么有占有欲?结婚了还抱着前男友不放手。】
【我们阮倩兢兢业业拍戏录综艺,大小姐不管好自己老公反倒要来封杀努力工作的艺人?真以为自己公主啊世界都围着你转!】
【你这么恶毒,克死你妈也是活该!】
【建议严查赖家,是不是没好好交税!】
【跟前男友睡了多少次了找人接盘,你老公头顶呼伦贝尔大草原实惨...】
【夫妻俩锁死吧别出来霍霍人!】
【原来是赖氏娱乐的小公主,怪不得这么大腕呢,真给你叔叔和叔嫂丢人!】
舆论甚嚣尘上,连赖芷瑜都打电话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没事,姐姐。”她眼睛已经哭肿了,桌子上放着她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书,听到赖芷瑜的声音,再次被委屈笼罩。
“我讨厌钟煜,姐...我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赖芷瑜叹了口气:“小珺,你不是小孩子了。”
“可你之前不是也不同意我嫁给钟煜的吗?!”
“那是之前,现在...他能护好你。”
“我不需要谁来保护,姐姐,我也会成长的...”
赖芷瑜最后只模模糊糊问了句“难道你是因为段策才要和钟煜离婚?”
赖香珺立刻否认。
只是她太沉溺于自己的难过和委屈中,竟都没注意到赖芷瑜略显虚弱的声音。
钟赖两家断然不会因为这点小大小闹就产生裂隙,只是到底舆论嚣嚣,连钟父都在饭桌上和纪芮澜及纪淮抱怨。
“阿煜和小珺这是怎么回事!要吵架在家里吵就好了,现在闹得多难看!集团股票都跌了...”
纪淮善解人意地为钟父盛汤,“爸,您不用担心,阿煜会处理好的,我下午去公司立刻联系公关部,让他们也上点心。”
纪芮澜坐在一旁,优雅地小口喝着汤,看着眼前父慈子孝的一幕,笑了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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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总,法务部那边已经着手在走流程了,您看看接下来...”
聂尧的声音打断了钟煜的思索,这两天业务繁多,偏生闹出了这档子事,不是讲究遵纪守法吗,好啊,那他就一个个告,他有的是财力物力人力,看看那些躲在键盘后面的狗嘴还能不能吐出象牙!
“继续查,查纪淮,直到把这些人都揪出来。”
“好的煜总!”聂尧心里也跟着着急,但公务又不得不推进,他觑着钟煜阴沉的脸色,试探地问:“那煜总,下午和资逸那边负责人的见面,是让刘副总出面呢还是?”
“我亲自去。”钟煜势在必得,“不只是我亲自去,资逸的段总也会到场。”
如钟煜所想,段策果然亲身前来。
钟煜坐在主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倒是比他想象中坦荡,连寒暄都省了,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我今天来不是和煜总谈生意的。”